Day1 倉御

逐日下降的氣溫似乎也能連帶地使人的幹勁下降,平常下課時間總愛吵吵鬧鬧的兩人,在今天也顯得特別安分,沒有動手動腳的,只是沉默的互視相望。

「……從剛剛就一直很在意了,這麼做有什麼意義嗎?」

像平常的下課一樣,御幸手上拿著一本書(大多時候是計分簿)坐在座位上看,而約莫兩分鐘倉持就會來到他前方的位置,拉開椅子就直接坐下,偶爾沒事的時候對人講幾句話,然後再被御幸用簡單的一句話給撩起脾氣。

他的脾氣並不好,尤其是碰到御幸這種難相處的類型。

他經常覺得自己和御幸簡直是犯沖,冤家路窄卻又老是狹路相逢,不然怎麼就這麼倒楣被分在同一班呢?

「看你的,別管我。」

「不,我的意思是你很煩人喔。」

「你欠揍啊!」

「哈哈哈。」

輕聲笑了笑後,御幸也像倉持所說的一樣,低下頭就沒繼續那在外人眼裡有點沒頭沒腦的對看舉動。

他用手推推下滑了點的眼鏡,琥珀色的眼眸專心一意的看著擺放在桌上的計分簿,然而嘴角習慣性的輕挑笑容卻也沒有在這個時候卸下,和那張好看的臉幾乎成了連帶在一起的東西,彷彿他天生就是如此。

倉持伸出手來,撫上御幸的臉頰,大拇指緊貼嘴角邊緣上鉤的弧度。

雖然天氣冷,可是倉持的手卻隱約帶著一絲溫暖,沒有預警的被人觸碰御幸下意識的瑟縮了下,但隨即又恢復成往常自信的不可一世的樣子。

「洋一君是個愛撒嬌的孩子啊。」

「閉嘴,殺了你啊。」

御幸將自己的手覆上他的,和倉持的比起來他的手倒是顯得冰涼許多,於是當對方的體溫沿著手心向上傳遞時,縱使在冬天,卻也意外地不那麼冷了。

「晚點請我吃肉包吧?」

「少得寸進尺了!白癡御幸!」

 

Day2  鳴御

「一──也──」

「不會叫的,成宮君。」

「為什麼啊!」

成宮鳴整個人掛在御幸一也身上,鼓著一張臉不滿的在人略長的髮絲裡東蹭西蹭。既像鬧脾氣又像撒嬌一般,孩子氣的彷彿賽場上盛氣凜人的第一投手是別人一樣。

御幸一也低頭看著手中的記分簿,一副就是沒打算搭理人的樣子,誰叫成宮鳴這種人,只要一次順著他的意,再下一次就會被他吃的死死的,纏人的方式特別有一套──當然也不排除這個人本身就這麼任性。

「明明兩個人的時候都叫我名字,可是在其他人面前都只叫姓氏,我啊、可是不管在誰面前都叫你一也的喔!一也你覺得你這樣對得起我嗎!」

得不到人過多的回應,所以他又變本加厲的開始吵鬧,試圖干擾人的動作,到了後來甚至是直接拔去了對方臉上的黑框眼鏡。然而即使視線頓時變得一片模糊御幸一也還是不動聲色的敷衍應話。

「哈哈,那還真是謝謝了。」

......

「眼鏡還我吧?」

「不要!」

御幸一也再一次深刻的感覺到成宮鳴在耍任性這方面也是關東第一。

雖然青道的投手群也都是些有個性的傢伙,但是沒有一個像他一樣,橡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不過仔細想想,原本早在初中即將畢業時早該切斷的關係,也因為他這樣的性格而保留至今,更可怕的是居然沒有隨時間變得疏遠,反而有加深的跡象,就某種方面而言,也算是他厲害的地方。

御幸一也雖然看不清楚人的臉,可是多少還是能夠想像那傢伙看著自己什麼也看不見,神氣的不能更神氣的模樣。

這不是像個小孩子一樣嗎?

「鳴。」御幸一也出聲喚了喚人的名字,「聽話。」

......啊、一也你這小子!又幫我當成小孩子了吧!」

「哈哈哈,很像不是嗎?鳴ちゃん。」

「才不像好嘛!看來要給你一點──......一也?」

「眼鏡。」

「啊?」

「你想接吻吧?要是不戴上的話,就看不見你的臉囉。」

聽見御幸一也這麼說,成宮鳴眨了眨湛藍色的眸子,愣了半晌後隨即會意重拾笑容。

這麼心思被摸透的感覺真噁心啊!

他親自為他戴上眼鏡,卻沒留給人半點空隙,駐足在雙頰兩側的手改去捧住他的下顎。身高的差距使的成宮鳴不得不屈膝跪起,才能隨心所欲的觸碰對方紅潤的薄唇。親吻對他們而言,除了是表達關係的有力證明,同時也被當作是一種較量的表現,所以兩人親吻時往往都是睜著眼睛,倔強的非要看著對方的臉,看看誰先撐不住眨眼。

這般莫名的執著,對於雙方卻也抱持著不約而同的意義。 

當注視你的時候,你的眼裡有我,而頓時滿溢而出的,或許能稱作是滿足的情緒便會悄悄的向自身襲來。

 

「等一下!一也你還沒答應我要喊我的名字啊!」

「都說了不會答應的,放棄吧。」

......一也小氣鬼。」

「哈哈、謝謝誇獎。」

 

Day3  降御

 

驟降的氣溫讓青道棒球隊的選手都感覺吃不消,唯有從北海道來的降谷對於目前這種溫度還能稍微適應。

當所有人在練習之前在旁搓著肩膀時,他還能像平常一樣到御幸身旁,說是要求而實際上是有點半強迫性的要人陪他投球。

「不要,冷死了。自己去旁邊玩吧,哈哈哈。」

當要求一提出時便馬上被拒絕,雖然看不出表情但是隱約也透露出一股失落的氛圍。可是想也知道,身為自我中心主義者之一的他也不是這麼好就打發走,重新打起精神後又試圖說些什麼,可是在張口之前御幸就先將自己的手貼在他的臉上,頓時一種難以想像的冷冰便沿著臉頰上的神經直傳大腦。

「手凍僵了,所以才說沒辦法啊。」

「從北海道過來真好,這種天氣應該覺得沒什麼吧?」

差不多這樣就能讓眼前的人放棄了吧?

御幸帶笑的看著已經低下頭,眉頭些微皺緊的後輩。說實話,他還挺喜歡看對方踢到鐵板的表情,因為很有趣,雖然大多時候都是無視就是了。

話說回來,連後輩都能像這樣無視自己,這個前輩也未免當得太沒尊嚴了吧?

想是這麼想,而實際上他對於這些也沒多在乎,只是看著對方和另外一個笨蛋對其他人和對自己的態度的那段明顯路差,心情上還是有點微妙的。

就在御幸覺得應該夠了,想將手收回來時,指尖還沒脫離人的臉頰就被降谷用他自己的手給包覆住。

和他整體給人的感覺不同,意料之外的手居然帶點溫熱感,雖然大概只能說是正常體溫,可是溫差的作用下來還是讓御幸感覺他的手特別熱。

「這樣就不冷了。」握著御幸的手的同時他像往常一樣地開口,「投球……」

眨了眨眼,御幸看著降谷這樣子的舉動,不禁覺得可惡的後輩在某種方面真是天然的可怕啊。

硬是讓手從中掙脫,御幸稍偏過頭用手搔了下偏近褐色的腦袋,像是無奈似的朝人開口。

「只有十球,不能更多。」

 

Day4 倉御

 

「御幸你這傢伙!別一直亂動啊!」

「一直坐著不動也是會累的,話說回來差不多也該讓我看看你畫到哪裡了吧?其他組可是都已經差不多囉。」

御幸一也維持著固定姿勢,朝手上拿著畫筆的倉持洋一如此說道,然而就在他提出這個要求時,作畫的人卻反常的把畫布藏在身後,完全就是沒有想讓身為模特兒的御幸一也看的意思。

「真小氣啊。」像是察覺到什麼不對勁似的他抿著嘴笑,「不過既然連看一眼都不行,那我要先走囉?」

想看卻又像不想看一樣的態度讓倉持忍不住有點惱火,要不是其他同學都找好伴只剩御幸,他說什麼都不會去找這個性格差到爆的傢伙一起好嗎!

像是埋怨他明明是個帥哥卻又這麼惹人厭一樣的他有些分不清青紅皂白的想,不過說到底其實他自己也是差不多。所以被說朋友只有御幸這個討人厭的傢伙時,他也確實無從反駁,反對也不是承認也不是的,結果就在下定決心要去邀人一組時,周遭也只剩下御幸一也滿不在乎的笑望自己,那個表情似乎在說「又是我們一起」一樣。

「啊啊、你要看就看吧!看完就給我好好坐著!」

他自暴自棄的扔出畫布到御幸身上,順利的達成目的後御幸也露出得逞的壞笑。他低頭望著倉持所畫出來的東西,老實說和他上課時所要求的動作幾乎完全不同,卻也不是像畢卡索那樣抽象派型的畫風。

下意識的,御幸一也抬頭望著倉持洋一過度別過頭的過度反應,連看也不看自己一眼。

他知道倉持洋一一直是個觀察敏銳的傢伙,會注意別人也是正常的事,這些他都知道的,可是每當意識到那傢伙也是像對待其他人一般的看自己時,很難得的會讓他有種應該可以說是高興的心情。

用手順著長方形的畫布,御幸一也布滿厚繭的指尖輕輕撫摸著上頭的紋路。

厚重的護具,被球場的土給弄髒的褲管,還有形狀特別不同的手套──他畫的,是從二三壘間能看見的,捕手蹲捕的模樣。

御幸沒多久就笑出聲來,雖然作畫技巧不怎麼樣,但是還是能感覺到作畫者的心情。比想像中的細心,也比想像中的還要更加的……

「你會不會太喜歡我了啊?倉持。」

「少囉唆!」

喂喂……居然不否認啊?

 

「評完成績之後,那張圖送我吧?」

「不要。」

「我也想和人家炫耀一下,這是我男朋友送給我的禮物啊。」

......很噁心啊。」

「是嗎?哈哈哈,我也這麼覺得。」

 

Day5 鳴御

「你這小子不要太瞧不起人了!」

不知道是第幾次有人這麼說,再然後被一陣毒打,沒多久一群人便一哄而散,留下自以為神氣的表情給自己。

痛嗎?這是理所當然的,但是很幸運的他們似乎避開了像是手腳之類容易被人察覺的地方,所以就算身體有再多擦傷也還是能夠打棒球。

習以為常的,御幸一也用手背抹去臉上的塵土,將散亂在額前的頭髮全塞進帽子裡,拍拍屁股站起來就打算回家替大概還在工作的父親及自己準備今天的晚餐。

「雖然有點對不起老爸……但是今天還是只能吃炒飯了。」他將手插在口袋裡一個人呢喃著,腳裡踢著一顆路邊的小石子,一步兩步三步……直到膩了就直接將它用力踢到看不見的地方,而這麼做像是有舒緩效果一般,他拉了拉背部的筋,臉上浮現出一絲淡笑, 「──嘛、我做的炒飯很好吃的,所以沒問題吧?哈哈哈!」

向天空呼出一口氣,他又邁開腳步,然而沒多久就聽見河堤旁有人在爭執的聲音。

御幸並不是愛多管閒事的人,本來想就這樣直接走掉避免麻煩,可是難得的他居然站在原地觀望,然後沒幾秒就向著聲源走去。

「所以說啊!你們這些人都太弱了,那個捕手,到底在配什麼球啊!完全意義不明!」

「你……」

「還有你這個一壘手!連滾地球都接不好!不是這樣接就好了嗎這樣!完全看不出練習的效果,和這樣的隊友打球我很困擾耶!」

淡金色的身影被圍在身高明顯比他高大許多的人身邊,然而即使如此他還是氣勢不減的一一數落人的缺點, 「噗哈、」看到這種反差御幸忍不住笑出聲音,感覺好像不久前才剛看過這種景象來著?

真有趣啊這傢伙。這麼想著的同時他已經踏出腳步往人的方向走去,然而他靠近一看才發覺原來對方是最近很出風頭的投手,不過其實這也不重要,重點是剛剛他做了一個很大膽的舉動啊!

「那個啊、手套看起來很新耶,剛買的?」

於是沒多想什麼,御幸一開口就說了這句話。

「不是喔,好像是從一開始就用到現在。」

「這樣啊,保養的挺不錯的。」

「不是不是,是因為平常都偷懶練習,比賽又接不到球……」

御幸和初次見面的投手一搭一唱的,而那名似乎是話題中心的人早已氣的渾身發抖, 「糟糕、生氣了生氣了 ──我們快跑吧!」

 

Day6  鳴御

兩名少年在柏油路上衝刺,而本要追上來的人看見那兩個傢伙已經跑的不知道去哪裡了,到了中途也只好放棄。而又跑了幾十米,注意到後方已經沒人追來時,成宮和御幸才停下來喘口氣。

「真嚇人啊!」其中一方忽然這麼開口,兩人對望了下後下一秒便雙雙大笑起來。

「我說你啊、也太不要命了吧?周邊可是有不少人啊。」

「今天可是因為他們才差點輸掉的,我說幾句沒有錯吧!」

「哈哈哈!你這人還挺有趣的嘛?成宮君。」

「嗯──……嗯?你認識我啊?原來我已經這麼有名了啊!」

聽見御幸的話忽然而然的,成宮除去了臉上原本不服氣的神情,改換成一張不知道是害羞還是覺得驕傲的樣子。雖然的確如他所言,御幸是知道他是誰的,只是看著人這麼囂張他心裡實在不太習慣,一時的壞念頭興起,他單手摀著嘴笑是要掩飾笑容一般的說,「不不、只是剛剛那個人有說你名字而已。」

「什麼!原來不是嗎?可惡──」

「哈哈哈。」

回家路上,兩人又並肩走在一起聊了許久,聊自己聊對方,但總是和棒球脫不了關係,意味的臭氣相投,在加上在性格上彼此似乎都有那麼一點的小缺陷,可是卻也不妨礙他們交流。

也許他們的相性挺不錯的,就棒球這部分而言。

最後走著走著,一直走到路有分岔的地方他們才揮手道別,而不知不覺夜色已黑。

 

「是你!之前遇到的矮冬瓜!」

「喂喂、你也沒高我多少吧?」

剛見面不久就被用這種方式問候,就算是厚臉皮如御幸的人也會覺得心情複雜。沒想到剛見面沒多久,下次再見就是比賽的時候,御幸看著成宮滿懷自信的挺胸說絕對不會讓任何人的球棒擦到他投出的球時,御幸只是在旁邊聽著笑呵呵,不予置評。

而比賽結束後,成宮所被轟出的唯一一支安打,便是由御幸打出去的,一支俐落的二壘安打。

「啊──一也你這小子!太可惡了!」

「謝謝誇獎,只是矇中的啦。話說一也是怎麼回事啊?我和你不熟吧。」

「沒誇你啊!你管我,我就想這樣叫你!」

成宮挺了挺胸一臉不然你想拿我怎麼樣的樣子,御幸對這種事沒有什麼爭辯的興致,擺擺手就任由對方喊了。

「你們那邊的人都要走囉,王牌大人要自己被丟在這裡嗎?」他扯著壞笑,另一隻手指指了指不遠處那輛即將要發車的遊覽車,成宮順著方向一看才趕緊拎著自己的包包埋頭衝去,嘴裡還不忘記向著人喊著下次不會輸的之類的話語。

不過明明他所待的隊伍才是贏了比賽的一方來著。

那一天的夕陽比任何時候都來的紅,像是任何東西都掩飾不了似的。

御幸一個人在球場中央坐著大笑,或許就某方面而言,成宮那傢伙是自己喜歡的投手類型也不一定──又難搞又自大,如果能夠管理妥當一定很有成就感吧?

而於此同時,所想的那人也不約而同地想著同樣的事,第一次遇見性格這麼惡劣的傢伙,但是出乎意料的也不是那麼討厭,如果要建球隊的話,他說什麼第一個人也肯定會找他吧!

初中二年級的那一年,兩名少年規劃未來的藍圖都有了對方的身影,然而在未來之後的幾年,雖然沒有實現,但雙方所散發出的光芒依舊絢爛。

 

Day7  澤御

雖然聽倉持說過御幸意外的很會做料理,可是當本人實際在眼前露一手時,澤村還是忍不住覺得有點視覺衝擊。

身上穿著的不是平常他所熟悉的護具,而是於此毫不相干的素色圍裙。一手拿著鏟子另一手則是平底鍋,在其中翻攪的青菜也逐漸冒出香味,但這也沒讓澤村回過神。他定定的看著御幸將料理起鍋放進盤子裡,解下圍裙的模樣也跟著映入眼簾。

當那人端著菜,像往常一樣帶著讓人討厭的笑容靠近時,澤村開始懷疑剛剛那個認真做菜的新好男人到底是不是錯覺。

「御……御幸一也!」

「幹嘛?」

「你沒有在裡頭放奇怪的東西吧!像是毒藥之類的!」

「……你到底把我當什麼了啊?」

御幸既無奈又好笑的回應,而後就轉身去阻止一下猶如餓狼撲虎一樣的其他人。

「臉好看又會做菜,你這傢伙死一死也沒人會覺得可惜啊!」

「哈哈,謝謝稱讚。」

「沒人稱讚你好嗎!……嘖、這道菜什麼都好,唯一的敗筆就是是你這傢伙做出來的。」

不知道是誰這麼說,頓時室內全都是眾人的附和聲,然而當事人也沒多在意只是一笑置之,隨即也拿著筷子隨手夾了一點放進嘴裡。

高中男生的食量驚人,知道這一點所以御幸在準備時也沒準備的太少,最起碼夠所有人都吃個幾口。

其實御幸也不是特別喜歡做,只不過是因為環境因素才不得不學會這項技能,而不知道是因為本身就有得天獨厚的天賦又或是如何,他做起來倒也是色香味俱全。

細細咀嚼了幾下他便將嘴裡的東西噎下肚,打算趁著人多的時候離開,把清理的工作扔給別人,可是在這時候眼角的餘光也正好瞥見了那個最先開始對自己吆喝的一年級,似乎還在衝擊狀態當中而沒有上前搶食。

喂喂、到底多受打擊啊?真要說的話,被人要求做料理還被嫌棄的自己才是最應該難過的吧。

不過實際上他本人也並非會將玩笑放在心上,所以他又往盤子裡夾了一口的份量,直直往澤村的方向走去。一見御幸靠近,他整個人就像炸毛似的防禦姿勢都做出來了,一臉的警戒像是在問你想幹嘛一樣,逗趣的讓人忍不住發笑。

「不吃嗎?說不定下次就沒機會囉。」

「你沒在裡面──……」

「這句話剛剛說過了吧!」

恐怕再繼續下去也要花一段時間,索性御幸就直接將夾了菜的筷子往澤村嘴裡塞,再趁著他愣住時將筷子放到他手上,低頭在他耳裡呢喃了一句話,最終就如他從一開始就打好的如意算盤一樣率先溜走。

「……誰、誰想吃啊!!!御幸一也──!!!」

回過神來他才慢半拍的漲紅著臉對著天花板咆哮,頓時所有人的視線齊齊聚集到他身上,而倉持也因為嫌他吵就直接拿拖鞋往澤村的頭頂扔,不偏不倚的正好命中。

猛然被攻擊,一個重心不穩他也因此跌坐到地上,整個人看起來更顯狼狽。但他本人卻還在叨念著御幸一也等等之類的話,臉上的潮紅也未見消退的跡象。

好好吃下去的話,晚點就讓你吃我喔。

到底是多不在乎才能說這種話啊!澤村緊繃著一張臉想,話說回來因為御幸出自調戲意味的一句話就動搖成這樣,就他本人來說,雖然是個笨蛋但多少還是有自尊心的,因此面對這種事也多少還是有些氣憤,以及夾帶在其中的,當御幸湊近細語說這句話時,一種由心底散開的悸動。

 

Day8  倉御

人是一種極端的生物。

有喜歡的東西就必定會有討厭的,所以說,有特別擅長的事物,肯定也會有特別苦手的。

而對於被人稱讚為天才的御幸而言,除了棒球以外的球類運動,說實話他都不怎麼拿手。

「我以為你只有足球這麼爛。」

「嚇到了吧?」

「別一臉高興啊,大笨蛋。」

剛開始沒多久,御幸就因為在搶球的過程中手指折到,雖然本人聲稱沒問題,可是因為是棒球隊的,還是被老師勒令到保健室冰敷。

「這點事我自己一個人就行了。」御幸看著走在身旁的倉持說。又不是腳受傷,只是一點小意外而已實在不需要兩個人同行,況且他們之間也沒有好到形影不離的地步,「沒跟你一起來的話你是不會去的。」

被說中了。御幸眨了眨眼睛,說實話他也沒有多意外,畢竟經常被倉持發現一些其他人注意不到的事,就這方面而言他可是經驗老道。

「這麼不相信我啊?」他嘻皮笑臉的彎腰詢問,結果正好一個肘擊就直接往腹部襲來,完全沒有留情。

說實話御幸覺得這比手上的還要痛也嚴重多了,「自作孽。」他簡短的回應,看著御幸抱著肚子走路的模樣他也不想多說什麼,只是伸出一隻手讓人搭著。

倉持的粗暴底下,總是藏著一種溫柔。

他不會過於鋒芒畢露,而是在人注意不到的地方發揮。如果將他人比做太陽,那倉持就是手電筒,他照亮的是一個角落,不搶眼但對於受者卻能成為此生所見最耀眼的一道光。

「真嚴格啊──」

「所以說你給我好好反省!」

「是是。」

午後,兩人在無人的走廊上扣緊彼此的手。

他們沒有再多做交談,只是你走一步我也一步的走著,很多時候就是有些話不用特別從嘴裡說出來,光是行為舉止就足夠讓人了然於心,而對於他們彼此更是如此。

那一年秋天,鬧騰的人聲讓這個季節不再蕭條,在一陣歡呼中他們也曾經像這樣一方攙扶一方的走出球場,而輾轉過後的日子,他們依舊是一如既往。

「倉持你意想不到的是個好男人啊,都要愛上你了。」

「現在才說這種話,你也太討人厭了吧。」

「……生氣?」

「夠了你!傷兵就給我有傷兵的樣子!」

「最致命的一擊可是你給的啊!」

 

 Day9  卡爾御

雖然同為西東京地區的學校,但由於生活重心多半是放在球隊練習上,平常扣除有比賽的時間,基本上是鮮少有機會在路上碰到其他學校的人。

而在今天這個可以說是稍微特別一點的節日,為了出來挑選禮物才難得的在平日裡走出學校,結果也就這麼剛好的遇見勉強可是算是認識的人。

說是認識但其實也只是見過面,講過幾句話的程度,御幸起初心裡還有些驚訝,但仔細想想也不是什麼大事,清清喉嚨便如以往輕佻的口吻說道,「真巧呢,稻實的卡爾羅斯君。」

不太清楚當中的細節,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隊裡的原田似乎對御幸一也這個男人相當感冒,但反觀成宮來說卻又對他欣賞的可以,幾乎是恨不得御幸可以現在立刻馬上就到稻實來的態度。在如此懸殊的觀感之下,卡爾羅斯也實在分不清到底這個男人的評價究竟是如何,唯一實際接觸過的,除了初中三年級時,直接拒絕成宮邀請時的那一份大膽狂妄,再來便是在球場上他超乎常人的強硬表現。

「啊......御幸一也。」

「直接叫全名啊,真不親切。」

「......管我。」

「出來買禮物的嗎?剛剛和成宮通過電話,聽到我們這裡要開派對,他就吵著你們那裡也要呢──」

原來是你這傢伙害的啊?

卡爾羅斯面對御幸這樣的態度忽然有種說不上話的感覺,不久前才剛練習完,原本已經回房的成宮才剛進房間約略十分鐘左右就立刻又跑了出來,然後對著眾人大喊著要開派對,擅自把人全趕出去強迫人這時候立刻去準備交換禮物的東西。

稻實的眾人都已經習慣王牌投手的任性,但是這麼突然也讓人有點摸不著頭,問起怎麼回事時他也不說清楚,只是擺出平常鬧脾氣的表情,大聲的喊著「我們要過比別人還要棒的聖誕節」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而現在始作俑者就在眼前,還明知故問的這麼詢問自己,卡爾羅斯開始思考現在到底該說些什麼,畢竟像御幸這種類型的人,他是第一次遇到也不怎麼擅長應付。

──這麼說起來,雅前輩和鳴兩人對他共同的評價,就是性格很差了。

實際見識到後,卡爾羅斯深以為然。

「啊啊。青道那裡是早就訂好了吧?你......」

「喔,我忘了。」

「哈哈、就是這樣囉。」

......幸好這傢伙和自己不是一個隊的。卡爾羅斯深深地想。

兩人之間的氣氛在說不上是對話的對話結束之後又沉寂了幾秒,仔細想想,本來就不是特別認識,要多說什麼也顯得太麻煩了一點,而且說實話他也不太想和御幸扯上太多關係,畢竟這種光是感覺就很難相處的人......不對,與其說是難相處,倒不如說是他自己本身的個性問題所致。

縱使長著一張好看的臉,可是從那張嘴吐出的話語卻總帶著一種讓人難以形容的複雜心情,該說是他太老實而不懂得修飾字句,又或是只是純粹的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不管哪一種理由都好,總之他這種風格基本上都已經成了特色,不然怎麼會讓對上的隊長和王牌都難得的意見相輔。

卡爾羅斯又盯著御幸看了一眼,如果可以的話真心不想和他獨處,「先走了。」於是他拋下一句話就與御幸擦身而過。

「......」

「......」

「......有事嗎?」

「勉強算是有吧。」

這種模糊不清的回答是怎麼回事啊!

「不是很清楚到底該送什麼好,所以想請教一下意見──之類的?」

所以說、到底為什麼他會跟他一起出現在禮品店裡啊?

卡爾羅斯望著御幸手上拿著的樣貌奇怪的玩偶,話說回來這傢伙的品味也很有問題啊,棒球隊裡都是男人怎麼會有人想送玩偶啊!

「我們隊上可是有人喜歡白熊的喔,那個叫什麼?白熊狂熱者?」

不需要啊,這種情報。

「嘛、不過以前送過成宮一樣的東西,那傢伙感覺挺喜歡的。」

......不是吧?

即使表面上看起來冷靜,但當從御幸的嘴裡聽到這些時卡爾羅斯還是忍不住在心裡吐槽了一番。

結果過了許久,像是受到御幸的影響似的,他也開始不知道要買什麼禮物才好,走出店外時雙方的手上還是跟進去前一樣是兩手空空。

「我還以為外國人肯定知道要買什麼。」

「誰是外國人啊。」

「名字聽起來很像喔。」

「都說了不是。」

「說的也是呢,資料裡也寫著是日本人。」

......好想回去。

明擺著是故意這麼說的啊。

看著御幸嘻皮笑臉的樣子卡爾羅斯忍不住這麼想。

「時間也差不多了,先說聲再見囉。雖然沒得到什麼意見就是了。」

輕描淡寫的如此一說,而聽到這句話的卡爾羅斯則彷彿風中凌亂似的不知道該作何感想。

而最終,御幸在回程的路上隨便進了一間家具行。雖然不知道送什麼比較符合節日,但是說到禮物果然還是實用性最重要吧?這麼想著他便買了一組的料理用具。

至於卡爾羅斯則是折回了一開始和御幸一起進去的禮物店,多虧了他讓他完全迷失方向,最終不知道是怎麼了,他買下了御幸一開始看中的玩偶。

 

鳴「好慢啊卡爾羅斯!幹什麼去了!」

卡「路上碰到意外。」

鳴「啊?算了!不重要!讓我看看你買什麼──」

眾「......」

白「品味真差。」
卡「我也覺得。可是鳴喜歡吧,這個。」

鳴「什麼?我怎麼可能喜歡這種醜不啦嘰的玩偶啊!一點都不符合形象!」

卡「御幸一也說你──」

鳴「你碰到一也了!為什麼啊!為什麼我都沒有遇到!你在哪裡遇到了我過去一趟!」

卡「......我不想再看到他。」 神谷‧心塞‧卡爾羅斯。

 

Day10  倉御

「我說你啊,被告白的經驗挺多的吧?」

倉持一來到御幸的座位,一手拍在對方的桌上,劈頭就是這麼突然的一句話。被詢問的一方眨了眨眼睛,姑且不說這麼突然到底想幹嘛,但是這個樣子看起來簡直就像真的不良少年啊。

幾乎沒什麼在思考倉持的問話,應該說這種相當隱私的問題,要不要回答全都憑本人的心情決定,「這個嗎……普通程度?」

可是偏偏當事人是個無論心情好壞,給的回應都是這種有無可無的答覆。

已經習慣御幸這種含糊不清的應對方式,雖然心裡多少還是有點不爽,可是他勉強還是忍了下來。

「……哪一種最心動?」

「啊?」

「問你哪一種方式最心動啊!」

「嗯──倉持有喜歡的人啊?」

「夠了閉嘴你快說。」

突然接收到這個資訊就算是御幸多多少少還是有點驚嚇,但他並沒有把這份錯愕表現於外。擺出思考的模樣,然而實際上所想的卻與這些沒有半點關聯性。

能被這傢伙看上,肯定是個很棒的女孩子吧。

御幸不怎麼清楚倉持喜歡什麼樣類型的人,他唯獨清楚的事對方看人的眼光絕對不差。

看的比誰都深,比誰都明白。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當局者霧旁觀者清,只不過御幸覺得縱使是當事人,倉持也絕對是比任何人都來的敏銳許多。

這種天生的觀察力真是厲害。他想。

「心動的話,到目前為止是沒有的喔。」御幸彎起嘴角難得認真的回應,而他突然轉換的態度倒是讓倉持茫了,因為剛剛分明還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倉持真是個大笨蛋,除了棒球以外什麼都不會。」

「只要是喜歡的人,對自己告白的話不管是什麼都會心動的。」

雖然這些話也是從之前純桑看的漫畫裡抄下來的,這時候能派上用場真是太好了,不然老實說這種問題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誰讓他問的對象,同樣也是只知道打棒球的笨蛋嘛。

 他原本以為直接如此明顯的諷刺對方,會惹來一陣叫罵,嚴重的話甚至是動手動腳的,結果他卻只是靜靜的看著御幸,一語不發的。

不是出自本人經驗,可是御幸自己倒是覺得剛剛那句話挺有道理的,打發人的話也應該算綽綽有餘。

既然如此現在還站在這裡是怎麼回事呢?而且還擺著這麼可怕的臉。

他沒有逃避他的視線,還是繼續與他僵持,而後幾秒鐘上課鈴聲響起,才總算獲得解脫。

「問你這種事一點用都沒有啊。」倉持嘖了下舌後嫌棄的看著御幸,「真沒禮貌,都問了人這種問題還這種態度,這就是不良少年的架子呀?」

一如以往的他們的談話依舊是以互損作為結束,倉持轉身離開御幸的座位,剛走一步卻又突然回頭看了他一眼,不久前還嫌棄著人的那張嘴,這時脫口而出的話語卻與之完全相反。

「……喜歡你啊,渾蛋。」

撲通。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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